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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秋日祭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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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還記得秋天的樣子嗎?大海變得清澈,在靠岸回瀾的波紋中,留下清晰的白色浪線,在掛滿長藻的礁石下,隱藏著肉質鮮甜的蟹類;雲層變得稀薄,時聚時散,被風拖曳向前,在地面,留下稍縱即逝的痕跡,有成群的鳥群穿過,發出啼鳴。

在你每日經過的那片樹林,從一片樹葉中的一線紅暈開始,不知哪一天,它突然躍上枝頭,像在青磚白瓦間一藤迎風而動的鳳凰花,接下來,便是你眼中整片的楓海,比春季的花期,更加濃郁,更賦韻味,只剩松的蒼勁越發深邃。

來到小鎮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,溫度不覺下降,略有覺知時,一件短袖單衣早已抵擋不住海面吹來習習涼風。

我穿著西傑的襯衫,望著海潮漲落,內心滿是甜蜜的平靜,沒有因長期的不可外出,而憤懣心情。對他習慣與依賴,我竟是感到由衷安實,這一點都不像我。

不知不覺中,海風吹起偏涼的水汽,讓夕陽變得沈靜而晰透,緋紅的霞光鑲入薄雲的邊緣,瀉下一道道璀璨光柱,似翩然起舞的一片片輕紗,徘徊繚繞;海面翻滾的微波,將鋪散的霞光,一層層帶入天邊,堆積成夜的降臨的征兆。

暗淡下的天氣,我發現小鎮的西南方,被火光映紅,並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語和拆搭建築物的響動。

我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,悄悄拉開門,將想一探究竟的腦袋伸了出去。

“回去”

西傑用胸口,將我探出的腦袋抵回房中,“說過多少次,要小心”語調溫柔,沒有責怪之意。

“那邊?”我指了指小鎮西南方的燈光

“小鎮的秋日慶典。”

“放煙花、釣金魚、烤花枝,還有很多販賣物品的小攤位。”

“這些創意都是哪來的?”

“和我們有一海之隔的島國。”

“沒有那多花樣,更多是祭祀活動,大家扮成各路神明,跳舞祈禱。”

我垂下眼皮,坐到一邊。

“不要不開心,我有周全的計劃,可以讓荇已參加祭典”

“真的可以?”

誠懇點頭,“已經和老人商量過了,裝扮成他參加祭奠的樣子。”

“沒有很奇怪”

西傑失落的打量著一身老漁翁裝扮的我,將自己稻草人的禮帽拉歪,

“沒有,只是不能牽荇已的手。”他迅速把臉轉向窗外,用手掌扇了扇四周透著微微粉紅的空氣。

我也連忙低頭調整衣服細節位置,化解此刻的尷尬,用手抓撓發癢的後頸,

蓑衣翹起的一根茅草抵在那裏,撓出一片處抓不到的癢,我滑稽的探手過摸索了很多次,

“我來。”

西傑指尖觸到皮膚的感受,是一種緊張的甜膩,讓這一刻變得漫長而又稍縱即逝。

“好了,不會再癢了。”

西傑深吸一口氣,並沒有看向我。

“謝謝。”

“準備好,要出門了。”

樹林被祭奠的火光映紅,影影綽綽在我們身邊搖擺,會場的奏樂也飄忽入耳,擊打出氣勢磅礴的鼓點。還能看到參加祭奠的裝扮成各路神明的人們。

“小鎮雖崇尚工業,卻也敬重自然,每年秋季,都會舉行傳統的豐收祭奠,用來感謝土地,對食物、對生命的豐厚賜予,畢竟農業是工業的基礎,就算科技在昌明,還是需要一些活動將人們聚到一起,讓每一個感覺自己是小鎮不可或缺的一份,信仰與親賴是科學無法帶來的慰藉。”

西傑邊說邊解釋祭奠的由來。“傳說中的豐收神,期初是身著一襲輕盈綠衣,就像未成熟莊稼,若遇到幹旱和蟲災,就會在田間舞蹈幫助農人驅趕災害。只因有一年蝗災泛濫,豐收神竭盡全力才勉強讓蝗蟲褪去,卻見千裏沃野瞬間只剩草根黃沙,而她的最後一絲神力也已用盡,無法使田地恢覆,只能將青色的衣衫幻化成滿地的青苗,保護農人不受饑餓流離之苦。待秋季豐收之時,農人為了感謝她的恩德,就用色澤金黃玉米須編制成流光溢彩的新衣,才變成今天一身豐收一色的神明。”

“無論相隔海峽,還是相隔山脈,流傳下來的故事,總是出奇的相似。”

“因為人們的願望是相同,或安穩富足,或遠禍納福。

“也是。”

還有啊,切記不可與人交談,不可離開我的身邊,放輕松,盡量表現的自然些。”西傑又開始新一輪的叮囑。

“我還是回家的好,萬一被發現,西傑會受牽連。”

“牽連?這是不怕的”西傑假裝對祭奠充滿無限遐想,喃喃自語。“只能太擔心你的安全”

“西傑,你最近都好奇怪。”我一副得逞的表情。

“有嗎?”繼續若無其事看向山下。

“千真萬確”

“可能一直攻不破,飛行器的穩定性和抗摔性等技術上的難題有些焦慮。”

“可真是大難題。”

“嗯,想破了腦筋。”

“會場到了”他指著會場前碩大的篝火說。

“哇!”我不禁叫出來,“好壯觀。”

眼前是像小山一樣個篝火,溫暖的火焰撲簌的灼熱身體,身披玉米垂須的少女,圍著篝火跳著慶祝的舞蹈,舞蹈動作雖只是單調的擡腿擊掌,卻在節奏澎湃的音樂下,顯得莊嚴,帶出濃重的儀式感。

她們的影子隨火光散在樹林、天光,仿佛瞬間微縮了世界,讓我產生了,與古老的神靈共舞的錯覺。

小鎮居民的裝扮,皆是農業時代各種不同職業特有的裝束,腰掛著各式農具,一臉虔誠的莊嚴擊掌。我們也不覺加入其中,聲情激昂。

像是回到所有意義的根源,心靈被洗滌放空,只留下一片純凈如星空的歡愉。我試著摘下面具,向他們袒露我真實的面貌。

西傑握住我的手,阻止了我一時的忘乎所以。

舞蹈還在繼續,祭奠尚在□□,我們繼續隨著澎湃的鼓點,用舞蹈歡慶豐收的喜悅,有新月湧出雲端,有暗湧推向海灘。

直到我們再也擡不動手臂和小腿,才盡興的坐下,看著對方忍不住笑意。

期間,有幾位小鎮居民,向老人問好,攀談,都靠西傑及時解圍,說我喝酒太多,傷了嗓子,無法與人交談,又貪圖祭奠的熱鬧,忍不住和眾人一起舞蹈。

等篝火燃盡,祭祀舞蹈結束,眾人皆點亮燈盞,色彩琳瑯的琉璃燈,宛如繁星墜空,徜徉在黑色長毯,縱情顧盼身姿。

我陶醉在其中,不知如何形容燈海的澄明和璀璨。

“每年,吹制一盞新燈,將一家人的祈願鑲嵌其中,在流光溢彩,璀璨的變幻中,將心願幻化成光,升到天際,那裏有我們思念的親人,他們的音容笑貌,會在光線消失的盡頭出現,古老的流傳中,他們手持杜鵑花,向我們揮手,面龐是沒有等待、沒有失落的安詳。”西傑解釋道。

“為什麽是杜鵑花?”

“在傳說裏,杜鵑花可以承載我們為之心動,也為之心碎的回憶,將一個轉身離開的背景,不舍卻又決絕的告別留存在它的花枝中。”西傑動情說。



在朦朧的燈光中我仿佛也看到它留存下的記憶的片段,你握咖啡杯的手指,彎曲的弧度,膚質的色澤,指節間撐起的紋路,都成一種難以移開視線的吸引。

你的唇角在述說著什麽,我聽不到,著急的快要流出淚來。你露出笑容,眼睛彎成溫柔的弧度,用手掌輕撫我的額發,

“荇已,我不知道我還能陪你多久,小鎮之外是否可以如往常相伴,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真實的存在過。”

“怎麽哭了。”西傑用指節給我擦去眼淚。

我頓時從恍惚的狀態中抽離。

“沒,沒什麽。” 我掩飾的說

“聽說,祭典後的琉璃燈有一種神奇的能力,可以讓陶醉其中的人看到未來。”西傑若有所思的說。

“”那西傑看到了什麽?”

“焰火,還有夢想成真的驚喜”在他眼中的一抹淚痕還未褪去,向下扯了扯帽檐。“忍不住感動了一番。”

我還想繼續追問,他是否也看到了。這時,一聲厲喝從燈海的後方傳來,

“站住!”緊接著是身體擦過燈盞,撞翻支架,璀璨流光的燈盞瞬間傾覆變成一片無光破碎的玻璃,被人群踩踏進地面,而紮進腳掌的不夠疼痛,卻不夠停止這場追逐。

從喊聲中,我辨別出,是小鎮偵查者在追鋪一名不慎闖入的外來者,外來者困惑不解的大喊:

我做了什麽,這裏是什麽地方,你們為什麽要抓我?

沒有回應,只剩背後,一片令人驚栗陷阱。

他跑過我的面前,目光滿是驚恐,它在尋求幫助,試圖抓住什麽。

讓我不自覺的想去幫他,西傑只能將我擋在身後。

“沒用的。”他絕望的說。

不多時,他就被追上來人打暈,哄鬧著被擡了下去。鮮血順著額前的發縷,滴滴砸在地面,它在控訴,為最後的困惑申辯。

之後,祭典匆匆結束,人們摘下完好的燈盞,被吹滅光彩,小心的放回箱內。夜空也沈沈下降,四周回歸平時的寂靜無聲。不久前的喧囂,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掩埋,在我們的眼中留下晃動光影,逐步被黑暗取代。

“荇已我們回家。”

夜很黑,星光黯淡,垂不下一絲光亮,沒有掌燈,在前的山路讓我畏懼,那些藏匿在有暗處的怪獸,那些獠牙和利爪,伺機而動,冰冷堅硬,而我將沒有勇氣再次征服他們,但我已經堅定了決心,一定要打破工廠的囚禁。

可是,我這樣的決定真的是對的嗎,哪怕先不談自己是否真的有這種能力,這是西傑的生活的地方,同樣有它固有的居民,我又有什麽理由讓他們陷入流離失所的境地。

我不是天生的英雄,

越是鼓起勇氣,越感到自己的卑弱。

我就是一個,擅長沈溺在自己卑微經歷的弱者,甚至不能確實相信,我可以被你喜歡。

我無法猜度西傑此刻的心情,只能跟在他的後側,不知該如何打破沈默。

就在思緒萬千之時,一線光亮劃過上空,綻放姹紫嫣紅。緊接著,更多的光火,點亮了沈寂的夜空,絢爛出無法比擬的光彩。

“荇已。”西傑的眼眸中還煙花的光彩,當他看向我時候,緊張快要窒息,他卻依然認真而真誠。

“是時候該說出我的心意了,對不起,是我自己沒有勇氣,坦白出心意,以為此後,日日夜夜的陪伴就可以把一切述說完畢,但是,有些誓言不需靠默契的揣摩,需要執著為其忠誠。荇已,我愛你,從初見,到重逢後的分秒,不曾有過懷疑。我只願成為你日常生活的一部分,在早晨,在黃昏,專心相守。我不怕面臨生死,因為我堅信,以死亡為界,也不會分離結束什麽。我會一直在這裏,就在你看得見、感受得到的地方,分享承擔你的悲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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